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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8日，新昌县儒岙镇农民潘卫绩感冒发烧，步行5分钟后，他来到横渡桥社区卫生服务站，医生朱君平接待了他。
这个社区卫生服务站，平均每天要接收25位这样的病人。横渡桥社区卫生服务站离新昌县城约40分钟车程，处在新昌、天台交界的群山深处，是当地3个行政村、5000多位农民的普通门诊医疗中心。
卫生服务站于去年12月1日营运，在原儒岙镇卫生院分院基础上改建而成，财政为此埋单10多万元。而在此之前，因为门庭冷落，分院已关门10多年，医院职工朱君平为求生存，到当地农村租房设点开诊所。
横渡桥故事融入一个时代性的主题。现在，绍兴各地农村的卫生医疗格局，均在经历类似峰回路转的变化。
绍兴正成为医改领域的先行者。去年底，绍兴启动卫生强市创建，这是一次对卫生医疗的整体布局。今年初，国家新医改方案出台，绍兴在不同方向上的以公益性为导向的试验，均吻合国家倡导方向。
重建社区卫生服务体系
吕芳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这张照片浓缩着一个乡镇基层卫生院20多年的历史。
她指着照片上的一幢小房子说，一楼盖于1976年。到了20世纪90年代，因为医院人满为患、房子过于简陋，院方在原有房子上加盖了一层。
照片上的内容已成回忆。2008年，上虞市盖北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进行扩建。目前，占地6.38亩的一期两幢房子已拔地而起。在原有的老楼被夷为平地后，二期工程正在建设。
作为盖北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主任，吕芳不用为盖楼的资金而发愁。根据上级文件规定，新建、扩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将得到每平方米800元的补助，而改造装修每平方米补助400元。这项工程的出资方为当地市、镇两级财政，上虞市、盖北镇政府分别承担65%和35%。
在对卫生服务中心进行改造的同时，盖北镇10个行政村还建起了4个社区卫生服务站，按照同样的比例，市、镇两级财政对新建每个站进行10万元的补助。在此过程中，中心完成了对10多家“红帽子”村卫生室的整合、收编。在当地农村活跃了数十年的乡村医生，由此淡出历史视线。
上虞市卫生局副局长陈瑞忠说：“卫生事业的春天终于来了。”陈指的春天，开始于2007年。当年10月，上虞市出台《关于深化城乡社区卫生服务的意见》。这份《意见》可谓上虞卫生基层网点的“三年建设计划”，明确到2010年，该市要完成120个规范化社区卫生服务站建设。
陈瑞忠在次年就明显感觉到了财政对医疗卫生前所未有的支持力度。“去年市财政对基层卫生中心、站所建设投入了3800多万元，今年达到了4500多万元。”
上虞仅是绍兴社区卫生服务体系建设的样板之一。市卫生局出示的数据显示，全市目前已建成社区卫生服务中心110家，服务站682个，一体化管理的规范化的村卫生室125家，初步形成了覆盖全市城乡、布局比较合理、功能较健全的社区卫生服务网络。这张网络的直观效用是：城市和农村平原地区居民步行10分钟～15分钟，山区居民步行15分钟～30分钟即可到达社区卫生服务机构。
市卫生局局长邵田田分析说，新医改政策对于整个医疗体系层面的影响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对于以县医院为龙头的和以乡镇卫生院、村卫生室为基础的农村基本医疗系统，另一方面是加强三级医院危重症处理能力和扩展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站覆盖能力的城市医疗系统。对于前述内容，绍兴的破题至少提前了3年。
从2002年开始，市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支持社区卫生服务的政策文件。2003年下半年，《绍兴市人民政府关于进一步加强农村卫生工作的若干意见》下发，农村公共卫生项目被列入市委、市政府对各县（市、区）工作目标责任制考核。
对于卫生支持力度的骤然加大，从全市层面看，始自于2006年。当年起至2008年，市本级卫生事业投入分别增长25.48%、68.82%、43.90%。去年，绍兴提出浙江省卫生强市创建，将市本级财政卫生事业投入提高到占财政支出比例的5.18%；在今年的预算安排中，占其总支出的5.79%。
看似简单的数字变化，把绍兴的医疗卫生体制从泥沼中拖了出来。追溯历史可以发现，1985年，是中国医改的启动年，“放权让利”成为基层医院的主基调，医院实行承包制、医生外出兜业务等怪相随后衍生。
究其根本原因，在这段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政府财政对卫生投入严重不足，导致基层医院去谋求“以药养医”、“医院创收”出路。而在村一级，随着农村“包产到户”，原有的村集体卫生室失去依托，由此成为实际意义上的乡村个体诊所。
将财政资金重点投向社区卫生服务体系建设，凸显了政府投入的主体地位，使社区医院的公益性得到了回归。在邵田田看来，建立县、乡、村一体化的医疗卫生管理体制，是对原有体制结构性问题的重大修复。
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因为社区卫生机构和大医院之间缺乏制度化的分工，社区卫生机构的薄弱，导致患者大量前往大医院就医，大量患者集中在大医院等待就诊，助长了“看病难”；小病因未能及时治疗拖成大病，必然形成“看病贵”；本应治疗疑难杂症的专家，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应对简单的小病，浪费了资源。
政府在发展战略上将社区医院作为重点，在量大面广的农村地区夯实了金字塔基，从而在硬件投入上，建立起了医疗服务体系的“看门人”制度。
3个试点的背后
建立一张完整的社区卫生医疗网络并非一劳永逸。事实上，盖楼、买设备，仅是保证其运转的“壳”，解决卫生资源的可及性和均衡化，具体的运转机制才是关键。
业内人士普遍认为，医疗保健体系实际上是一个从预防到诊断、治疗，再到康复和家庭护理的完整过程，要想有效分配医疗资源，预防与治疗必须并重。为了保证公共卫生服务的均等化和可及性，绍兴采取每人不低于20元的标准向社区卫生机构购买服务，内容为农民健康体检等3大类12项服务。
今年上半年，东浦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门诊医疗人次同比增长了23%，而在往年，其自然增长率在5%左右。与此同时，该中心的每张处方医药费用下降了20多元。东浦镇人民医院何关富院长表示：“药品降价，实惠了农民，也使农村医疗诉求得到了释放。”
自上而下的改革，主导了东浦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变化。去年，绍兴以试点的方式，向农村社区卫生服务“收支两条线”管理目标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试点选择在绍兴市区社区卫生服务机构、诸暨市同山镇及新昌县儒岙镇率先推行。改革的主要内容是实行药品降价，作为对医院方面的补偿，各地财政按照政府购买服务的原则，对社区卫生机构予以补助，其员工待遇也将由财政给予必要保障。
包括东浦镇在内的市区试点于去年9月1日起实施，所有列入职工基本医疗用药目录的甲乙类药品和中草药综合差价率下降到25%，降价药品达1700多种，其中930多种降幅达45%，价格低于等级医院及药店。
市卫生局副局长郑杰表示，自去年9月至今年5月，市区社区卫生服务机构平均每次诊疗费用由原来的78.66元下降到56.23元，门急诊人次同比增长45.2%。至今年6月底，仅市区群众就实际减少医疗费支出2800余万元。
这是一个“三赢”的结果。一是政府的主导地位得到强化；二是切断社区卫生机构个人收入与业务收入的联系；三是通过压低社区卫生服务的费用发生额，扩大社区卫生机构与大中型医院的市场比较优势。
“老百姓看同一个常见病，如果到社区去拿药，最少要便宜30%，最多可能要便宜40%～50%。”何关富分析说，在东浦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增长的门诊人次中，一部分是以前直接赴大中医院看病的人群，改革由此使“大病进医院，小病在社区”的医疗格局得以真正构建起来。
儒岙试点启动于去年11月，试点吸引了副省长郑继伟的关注。经过4个月的运行，新昌专门召开现场会，在全县１６个乡镇街道全面推开儒岙经验。新昌县卫生局局长洪平认为，在现有的财力前提下，确保医改成功的关键在于改革尺度的拿捏和把握，在保证财政可承受、老百姓得实惠两者之间获得平衡。
“同山试验”让诸暨市卫生局局长袁岳军得出的结论是：收支两条线方向的改革，不一定会让医院主体失去动力、医生失去积极性。“同山试验”的核心是药品“零差率”，即以进价销售基本药物。斩断医药关系后，同山的门诊人次增加了3倍。
供需兼补
绍兴县齐贤镇缪荣泉已经习惯了刷卡看病。在他的看病发票上，每次都能看到一个子项目：补偿金额。
作为当地首批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的人士，缪荣泉是补偿金额不断得到提高的亲历者之一。2004年6月，他参加了“新农合”，首次拥有“打折”看病的权利。当时的筹资标准为人均64元，农民每人每年缴纳20元，村里补助10元，其余由省、市、县级财政配套补助，而报销范围只限于住院治疗。
当地人士回忆，推行首年“参合”率很低。但到了年度结束时，1680个住院农民的报销金额达129.95万元，平均每人报销额度超过700元。这种“实惠”效应在乡村迅速被放大，第二年参合率就迅速达到了90%以上。
绍兴的合作医疗从2003年开始试点，于2004年全面推开。不难发现，2003年也是绍兴建设社区卫生服务体系的关键之年。现在回头看去，绍兴的医改走的是一条供需兼补之路，这正是国家新医改所倡导的方向。而在此之前，“补供方还是补需方”，这一问题在全中国引发了争论。
5年光阴流转，在社区卫生服务体系不断得到强化的同时，绍兴新农合的格局也早已是两重天。到2008年度，绍兴市区、绍兴县、诸暨市筹资标准分别达到140元、166元、138元，上虞市和嵊州市也由2007年的75元、65元提高到133元和112元，新昌县也从7月1日起调整筹资标准到100元。2008年全市人均筹资由2007年的92.6元提高到134.31元，人均筹资额平均增长幅度为45%。
2008年，绍兴下属各县（市）分别降低或取消了住院起付标准，提高了报销比例和封顶线，并全面建立参合农民镇（街）卫生院门诊就诊费用报销15～25%的制度，实现小病受惠。
就像缪荣泉一样，绍兴各地的农民现在看病不用再为报销部分而费周折。在投入920万信息化建设经费后，绍兴在全市范围内全面实现了参合人员住院或门诊就医即时刷卡报销。目前，全市已开展住院或门诊就医刷卡报销的定点医疗机构共有539家，信息化管理率达到了100%。
不难见到，绍兴的医改方向是最终建立起一种供需双方的良性互动机制。在历时数年的探索后，绍兴渐进式改革的路径基本呈现：一边建设社区卫生服务机构，一边通过提高新农合标准、提升报销比例等方式，逐步提高居民对社区卫生机构的信任。
一纸巨额的财政账单，并非卫生的最终出路；有效的制度安排，才是医疗改革的归宿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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