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病区主任的时间内,记者偶然看到病区“病人一览表”。从此表可以看出,该病区现有46名住院者,其中因上访被鉴定为偏执性精神病的有5名,因精神分裂、抑郁等症杀人被强制治疗的有23人,而与王凤娥同住一室的三人中,有两人就是杀人者,其中一人2005年10月入院,另一人2008年4月入院。
5月11日,记者在北京找到大兴安岭访民徐英,年近七十的她曾经与王凤娥一起被关在黑龙江省公安厅安康医院近十个月,后来在儿子写下不再上访保证书后,她才被放出来。
“我和王凤娥住的病房之间隔着两间屋子。儿子儿媳常来看我,我就把好吃的给她吃。我们这些访民住在那里没有通信自由,进去时手机早被扣了,也不准写信,访民之间不准说话。关在里面每天让我们吃药,王凤娥吃两片,我吃一片;有时还要遭电击,让几个人按住你,电肚子、电嘴。邱某也是一个老访民,之前听说被关过七年,这次被关,一听说电,她就哆嗦。我亲眼见王凤娥被电两次。”
据徐英讲,当时和她住一起的3个人都是杀人狂,虽然经过治疗她们都已经过了躁狂期,但她睡觉还是感觉很害怕:“最担心她们犯了病把我掐死。”
蹊跷的精神病鉴定书
4月28日,经过王凤朝反复要求,开发村书记管君亭终于给了他一份王凤娥的《精神病司法鉴定书》。
《鉴定书》共两页,委托单位为五大连池市公安局,鉴定单位为黑龙江省公安厅安康医院,鉴定日期为2007年3月9日。 “调查材料”只有140个字,没有一句话涉及发案时和发案前后的精神状态。
《鉴定书》的“检查所见”全文如下:意识清晰,定向完整,接触良好,检查合作,问答可切题回答,言语流利,可完整叙述上访经过。声称“政府修路向个人要钱不合法,统筹款被挪用修电站向老百姓摊派不合理等问题,向上级政府反映情况,自己为老百姓说话,是正义的化身”。虽然多次被拘留,被遣送,仍坚持上访告状。认为“有些人要整她,迫害她,有三个妇女在背后议论她,但她不害怕,她代表的是老百姓的正义,为老百姓说话”。情绪激动,言辞激烈,哭泣,对反复上访告状的遭遇及对自己的影响后果表示不后悔,问题不解决,今后还要告状。智能良好,不承认有精神病。脑电地形图检查:轻度异常。
而在“分析”中,鉴定人仅仅根据“既往性格敏感多疑”和“曾在1998年住哈市第一专科医院治疗”,就得出了“存在被害妄想、牵连观念、夸大观念等符合CCMD-3偏执性精神障碍诊断标准”的结论。
最高人民检察院原科学技术研究所主任法医师、最高人民法院司法鉴定人专家库主任法医师庄洪胜认为,王凤娥的《精神病司法鉴定书》的“调查材料”部分没有写证人证言,也没有写被鉴定人发案时和案发前后的精神状态。从“结论与建议”看情况比较重,但鉴定书叙述太简单,对偏执性精神障碍的诊断标准和医学病人检查缺乏详细叙述,更没有论证是否对应,这样的叙述现在看不出来支持“结论与建议”。
“涉及到刑事或治安案件的司法鉴定这么简单我从来没有见过。” 庄洪胜说,“偏执性精神障碍与脑电图没有因果关系,脑电图一般查不出来。那么,作案动机是凭空想出来的,还是有其他根据?她上访的理由有没有?她反映的住房问题有没有?统筹款被挪用、修路集资的事有没有?如果确有其事,不是凭空捏造,而且上访还有部分结果,那就是正常上访,可能和偏执性精神病没有关联。”
4月30日,记者再次来到黑龙江省公安厅安康医院,要求查阅王凤娥的鉴定材料并采访鉴定人,医务科主任李春生断然拒绝:“我们作为公安机关的职能部门,只受理办案单位,媒体如有疑问可以协同办案单位一同来了解。”
与王凤娥会面时,王凤娥说她想回家,但是当记者与王凤娥的指定监护人、开发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管君亭谈到王凤娥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时,管君亭告诉记者,市里的领导曾说“只要他们家抱着诚心诚意的态度就可以考虑放人”,而所谓诚心诚意的态度,就是“不要再告状了”。他想办法“现在放她出来,镇里头就不干了,上面就不干了”。因此,王凤娥何时能回家,现在还无法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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